明明仇恨到了极致，心底还是钻出一丝轻微的隐痛。
如轻柔的羽毛，一下一下挠着冷硬的心脏。
微微垂下修长的眼睛。
容渊对自己说，他并不是心软。
只有她活着，世上才有人能承受他的痛楚，满腔仇恨也才不是无处安放。
顾寒熙一步一踉跄。
忽然听见容渊低沉磁性的嗓音，响彻宫道——
“方才顾才人受伤无法走动，臣才越矩抱她出来。若不是如此，顾才人已丧身火中，还请陛下，莫要迁怒于她。”
死一般的沉寂蔓延开来。
顾寒熙忽而被大步走来的少帝打横抱起，缩在他怀里不敢推拒。
看见她脸上被容渊刺痛的泪意，萧染尘冷冷抿着唇瓣，胳膊掐得她生痛。
顾寒熙不禁抬眸，在她眼中无措几乎要溢出来时，他将她放在御撵上，撑在她身前道：“回北宸殿。”
听出少帝嗓音里的冷意，张怀恩头更低了些。
等帝王上了銮驾，揣着袖子高唱——
“起驾北宸殿！”
鹅黄锦帐隔开众人，少帝将顾寒熙抱在膝上，冰冷的手指不顾她突然的挣扎抗拒，脱下她脚上小巧素净的锦面绣鞋。
瞧见白皙脚裸处肿起的小包，目光一顿，已信了三分。
面上冷意变得复杂。
萧染尘动作轻柔地替她穿上鞋袜，再对上顾寒熙明晃晃忍泪的杏眼，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当众折辱她。
顾寒熙抽噎着吸了吸鼻子，瑟缩地看着他，小巧白皙的鼻尖微红，可怜兮兮的，少帝满腔妒意瞬间被懊恼替代。
容渊竟未撒谎。
差一点，他就要失去她了。
抬手大手抹掉她脸侧的烟灰，萧染尘轻声问：“缘何会起火？”
顾寒熙心里担忧着容渊，下意识就想躲开。
但皇帝好不容易心软，她忍着抗拒，湿漉漉地眼睛溢出坚定。
“陛下，是玲珑......玲珑宫婢的身份是伪造的！”
萧染尘秀眉蹙起，凝眸看着她。
盯着少帝压迫的目光，顾寒熙斟酌词句，细软的声音竭力保持着冷静，“玲珑被我发现伪造身契，欲杀我灭口，幸而她不知陛下有给我留下烟花引信，才未得手。但她在离开前纵火烧殿，不知逃去了哪里。”
“对了，今日早间兰香殿死了一个老嬷嬷，应当也是玲珑所杀！”
皇城中首次听闻这样的事，少帝如画的眉目现出几分凝重。
“身契如何能伪造？”
“容渊的罪证都能伪造，身契如何不能？”
萧染尘眼睛沉了沉。
心知这可能是唯一一次能借皇帝的手揪出玲珑的机会，顾寒熙心中一慌，什么都顾不得了，拉住少帝放在她脸侧的手。
焦急道：“有同党帮玲珑瞒过了皇城司，我猜，她并不是一个人在作乱，若放任下去必酿成大祸！陛下，你定要彻查此事......”
萧染尘眼神渐渐深了，璀璨星眸里现出愠怒，顾寒熙不禁停下声音。
他冷笑了一下，“查！当然要查！”
回神见顾寒熙不安的样子，眼神微微和软。
长指滑过她柔顺的墨发，一边安抚着她，一边淡声道：“想来，秘阁之火，也是这贱人所为，她潜伏多年，许是为了秘阁中的东西。”
这么久都找不到人，秘阁失火不会没有缘由。
如此多的巧合，萧染尘自动就将秘阁失火之事也归罪到了玲珑身上。
皇帝垂目看向身侧金吾，正错过顾寒熙松了口气的模样。
“裴越。”
金吾将军屈膝跪到御撵身前，“臣在！”
少帝面色阴沉。
坐在御撵上，金色瞳仁散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威严。
“传孤旨意，发海捕文书，捉拿月玲珑及其党羽！孤准你倾尽十六卫之力，生死不论，手段不计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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