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记得吗?那时候你刚长牙齿,每天都要啃东西,后来呀给你买的这个磨牙的小玉米棒子。”
“还有这个口水巾,你总要抱着它睡觉。”
“……”
她就像温柔的母亲坐在靠窗的床边一字一句跟东东道,东东醒了一天的太阳,脸有些红润,就像清醒那般的健康。
让人看了,心里安慰。
苏丽琴每天打扫卫生,洗衣服,做饭,看管星星,星星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来找东东,跟他说一会儿的话,然后就要去上学了,陈洵光已经在这边给他找了一所学校,他正在适应。
陈时最近几天没来了,好像在处理公司的事。
这些,她都能理解。
她唯一不能理解的是,为什么,为什么植物人就真的一点回应都没有,看着东东明明如此可爱的小脸却再也睁不开眼,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很多次,可又怕苏丽琴看见。
“东东,答应妈妈,早点醒来好吗?”她再也受不了每一天早上起来看见的却是东东沉睡的脸。
童话里的睡美人,真的一点都不美。
但你发现你永远喊不醒一个睡着的人的时候,那种绝望没人比你感受的更深。
“怎么样了。”苏丽琴也会上来跟东东说话,但一般苏念没让她呆太久,毕竟她年纪在那里,其实她没说的是长时间对着一个没回应的人,心理上的压抑跟压力真的很大。
苏丽琴虽不明白,却也知道她想让自己多休息,“吃吃吧,这是我刚做的点心。”
用糯米做的,又白又软,吃进嘴里还甜甜的。
苏念接过去,“谢谢阿姨。”
她嘴就像这点心一样甜,很乖,平时有什么事也抢着跟她做,苏丽琴很喜欢她。
她伸手摸了摸她脑袋道,“家里没菜了,我出去买一些,也不知道陈时今晚回不回来吃。”
其实,她心里很想陈洵光回来,但是她不敢开口,毕竟,回到这里就像是重新经历一次当年的痛苦。
苏念听了她的话点点头,“放心,您去吧,家里有我呢。”说完不忘提醒道,“对了,东东爱吃的几样点心,记得买些回来。”
哪怕他吃不了,也给他闻闻,这样,总有效果的。
苏丽琴心里一酸,答应了,转头时眼眶有点红,谁知道东东什么时候醒呢?只能自己欺骗自己了。
苏丽琴走后一直到驾车的声音响起,苏念一直强挺的背才弯下来,整个开朗的神色变得落寞。
她看着自己手里那块还没吃完的点心突然有点想哭,眼泪,来的毫无预警。
“这么好吃的点心,可是,你却不能再吃了。”
“这么香的味道,可是,你却再也闻不到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啊,几乎撕心裂肺。
她比不允许自己在东东面前哭,怕他听见,哪怕他根本听不见,也怕刺激他的情绪,哪怕他已经植物人了。
可是今天她什么都管不了,什么都顾不了,平日里苏丽琴跟星星他们都在,陈时在的时候她也不轻易显露自己的伤心跟难过,今天就放开嗓子好好的痛快的哭一回。
“呜呜呜呜……”
她好委屈,好憋屈,好难过,好伤心,没人能够懂得。
她的压力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一个。
因为她懂心理,所以她才会更愧疚,更难受,因为她一直觉得东东的今天全是她造成的。
全都是她。
对不起,对不起,她泪眼模糊望着床上的小小人影,整个人哭到痉挛的地步,浑身抽搐着好不了。
一直到,一双用力的臂膀将自己抱进怀里,随后,眼泪被尽数抹去。
她来不及看清来人,只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,清淡的甘草香。
是他。
陈洵光。
陈洵光什么话也没说,将她横抱而起,抱到了隔壁的卧室里,她眼睛哭的像桃子一样肿却还不许他碰她。
“你走开!走开!”
“我恨你。”
“……”
她边哭边伸手打他捶他甚至是挠他,可是他都不曾闪躲过,任由她那样在他身上胡闹着,直到将她放到床上,绑了起来,她再一次对他破口大骂,什么难听就骂什么。
他却无动于衷,直到确认她整个人都被绑实了动不了。
“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将我绑住,你凭什么凭什么!”她又哭又叫,嗓子都哑了,眼泪都要干了。
他望着她恨之入骨的眼神,只淡淡说了句,“你需要休息。”
什么?
她愣住,在她愣住的那一刻他却转身走了,去了哪里,她也不知道。
他说,她要休息。
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铁打的可以坚持着日复一日的坚强,只有他看出来,她需要休息,那一刻,眼眶再次湿润,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,她也会,心疼自己,难过自己啊……
呜呜呜,她就跟受伤的小猫般自己呆在自己的小窝里,慢慢的哭着哭着就睡着了。
一直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了。
陈时没回家,苏丽琴也没回来,估计是去接星星去了。
她动了动身子,好舒服啊,难得这样抛弃一切杂念好好的睡一场,可是想到东东她又焦虑了,几下就挣开了他绑住的手脚来到隔壁,隔壁就是东东的房间。
只是她才冲到门口就停下来了,因为,她看见陈洵光。
陈洵光背对她坐在东东床边,低沉温柔的正唱着一首歌,像是摇篮曲般:
Slumber, slumber, O my darling baby,
Gently rocked by Mother's gentle hand;
Softly rest and safely slumber, While she swings thee by this cradle-band.
Slumber, slumber, all so sweetly buried,
Guarded by thy mother's loving arm; All her wishes, all possessions, And her love, shall shelter thee from harm.
她知道这首歌,摇篮曲,原版是德语的,后来英文是Chapman填的。
她从来有听过他说话,甚至是没听过他用如此低沉的嗓音唱过歌,原来,他的先天条件很不错,男人独有的磁性跟温柔,真的容易让人沦陷。
他的肩膀是那样宽阔可靠又温暖,静静坐在床前,凝视着熟睡中的儿童,一字一句,低沉唱着。
如果不是她刚刚已经睡过,她都想再重新好好的睡一次。
这一刻,她真的承认,他是个很尽责的父亲。
他有在用心的,认真的唱给孩子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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