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时代的人，还是很讲究礼仪廉耻的。
被刘仁怀这么说，留下来的军士们都感到很羞耻。
特别是第二天，他们看到数千漕卒势如破竹又视死如归的杀向倭寇的壕沟，一口气突破了整整一里路，最后死伤了大半才退回来时，就更是震撼了。
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这么有效率的配合，又如此凶悍不要命的军士。
而且大家都知道这群漕卒半年之前还是如同奴仆一样的人物。
连奴仆都能如此拼命，我们凭什么比他们输这么多？
这才有了之后两天他们的拼命。
也才有了倭寇被杀了三万多人，只剩下五百米防线的情况出现。
但这么六万人的死伤还是很惨重的，足足三万多人的死伤，其中战死的超过两万人，最后这六万能全身而退的军士，仅仅只有两万多！
如此巨大的伤亡比例，让一群跟着刘仁怀、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惨烈战役的江南将领和官员们，一想起就颇为不寒而栗。
因此，倭寇们现在离开，他们反而是觉得是一件好事儿。
再也不用面对那地狱一样的场景了！
……
柳铭淇很理解他们的想法，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他们。
正常人第一次这么打仗，就遇到这么疯狂的攻防战，都很困难。
倘若漕卒们第一次也是这样，哪怕他们娴熟的能利用戚继光阵，恐怕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只有漕卒们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小型、大型战役，逐渐的累计起了信心，心智被锻炼得非常坚韧了，才能像是如今一样的所向披靡。
同样的，这么剩下的三万多人，经过了这么一次地狱级别的攻防战，最后还能不崩溃的，那么他们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士兵。
多加训练之下，必然会成为可以依赖的精锐。
这也是刘仁怀为什么那么心狠的直接扔他们进入这个炼狱的原因。
想想也能理解刘仁怀的做法。
江南的军队这么多，但战斗力却极其不行——实际上江南的驻军多达三十多万，结果在这一次的倭寇入侵之中，那是一塌糊涂。
刘仁怀痛定思痛，又有了苗炎的例子，觉得与其要三十万头猪，不如要五千头猛虎。
因此他才狠下心来，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优胜劣汰，再给江南打造出一支精锐军队来。
像是现在，刘仁怀便对身边的苗炎说道：“太升，德王殿下的护卫还剩下多少人？”
苗炎想也不想的道：“还有五十七个。”
“什么！？”
柳铭淇本来没有打算加入讨论的，闻言眼睛都瞪大了：“苗大人，你这是不把我的人当人啊！明明只是当教官的，结果你把他们派上战场也就算了，现在还牺牲了这么多，你让我怎么跟皇上交代？”
他留在苗炎身边的一百个千牛卫，并不是他的人，是出京去鬼门关的时候，皇帝派来保护他的贴身侍卫。
顺带着在鬼门关训练皇家橄榄球队的时候，这些侍卫也加入了进去，由柳铭淇、柳铭璟、熊大宝和张勤等人轮流训练了两个多月。
结果等到到了淮安给苗炎报信，顺带着帮他训练漕卒，以及操练戚继光阵的时候，苗炎便把皇帝派给他的一百个千牛卫，和柳铭淇的这一百个千牛卫做了一个调换。
苗黑子的这点面子，柳铭淇还是要给的。
再说了，如果没有熟悉的信得过的人盯着，无论是训练还是戚继光阵，都没办法得到很好的效果。
所以柳铭淇最后把这一百人留给了苗炎。
原本少年打算着，这些人回来之后，就会成为自己推广戚继光阵的种子，为大康的戚继光阵发扬光大做出卓越贡献。
结果他万万没想到，这才多久的功夫啊，一百人就只剩下了五十七个！？
这不是险些就折损了一半吗？
我辛辛苦苦培养的种子啊！！
面对柳铭淇的质问，苗炎面不改色的看了看他：“殿下你在这里心疼什么？为了打赢这场战争，本官自己都可以牺牲，又有谁是不能冒险的？”
少年被他怼得无话可说。
别人这么讲，柳铭淇还得要质问一番，苗黑子的话……
还是算了吧。
苗炎比他还要疯狂，每一次率领漕卒们出战，他虽然不会冲在前线杀敌，但次次都要在最前沿呆着，用自己在场的士气，去鼓励将士们厮杀。
你想想看，两军对垒，虽然不是数万人的场面，可几百人、几千人的厮杀，也是危险很大的啊。
可苗炎从来不退缩。
也正是由于他的这种勇敢无畏的精神，才支撑着漕卒们一步步的变强的吧！
今天早上柳铭淇便去看了漕卒的阵营，风貌已经完全和之前不一样了，很有点精兵强将的感觉。
他总算也能知道，当初戚爷爷训练出来的戚家军，为什么会横扫一切不服了。
“打仗就要死人！想要获得胜利，自然是必须有人要牺牲。”苗炎还有点不依不饶的道：“但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免除死亡的恐惧，能让大家伙儿安居乐业！这样就挺好！
况且朝廷也不会亏待他们！皇上更不会怠慢他们！本官一定会亲自上书，为他们取得一份良好的荫德，殿下你只管放心！”
好吧，你说什么是什么！
柳铭淇耸耸肩，不再言语了。
怼了柳铭淇，苗炎才对刘仁怀道：“刘大人，如果你想要调用他们的话，我可以给你四十个，顺带着还有四十个完整的戚继光阵的军士们。”
刘仁怀听了大为感动。
苗炎总共才剩下五十七个强悍的千牛卫教官，这些是戚继光阵的灵魂人物，有了他们，就能很好的建立新的戚继光阵。
现在苗炎一口气给了自己四十个，他自己只剩下十七个，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？
果然是江南有了苗太升，的的确确是巨大的福气啊！
皇上和朝廷在本来是派他来梳理漕运，结果却歪打正着，结结实实的给江南续了命呀！！
江南总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，只能对着苗炎深深鞠一躬，表达自己的感谢。
本来少年都觉得没有自己的事儿了。
结果转过头，心情极好的刘仁怀就一脸慈爱的道：“殿下啊！眼看着江南的战役已经差不多了，陛下已经写了十几封御笔信过来，催促你赶紧回去……下官看，您是不是今儿个就该启程了？”
柳铭淇：“！？”
什么意思？
卸磨杀驴？
你们太无情，太冷漠了吧？
他当即断然拒绝，“不！我才不回去，这个仗根本没有打完！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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