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你师父也没有跟你提过你母亲？”
沈秋儿依然是摇头，“没提过，师父说我是捡来的。”
似心有不满，兰姨的语气有了点变化，“她可真是好狠的心，竟什么都不告诉你。”
虽然这人让她莫名感到亲切，但沈秋儿听到这话，明白自己不能一直被动下去。
一个是尽心栽培养育她的师父，一个是不肯取下面纱的陌生人。
就算是傻子，也清楚自己应该相信谁。
她没有称呼对方为兰姨，“听景姑娘说你是她主人，想必梨花院的主人也是你了吧？”
“是我。”兰姨恢复了之前的柔和，“不过我不在明面上。”
“莫非你也是后越人？”
见对方回答了她的问题，沈秋儿追问。
兰姨听到她这么问，温温柔柔地说着最鄙夷的话，“你这孩子可真会开玩笑，我怎可能会是那种低贱的出身。”
“后越之人为我所用，不代表我就一定是后越人。”
“你呀，还是历练得太少了。”兰姨显然不大满意，“你师父把你保护得太好，功夫虽够用，其它方面却是白纸一张。”
“你若继续这般下去，只顾躲懒不问世事，终难堪大用。”
这话说得好生奇怪。
何谓难堪大用？何来难堪大用？
师父临终前，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，只要保住这条小命不丢，顺着自己的性子来便是。
怎么这位兰姨说着说着，像是把她当作可以随意使唤的手下了？
沈秋儿想走到跟前，把这人的面纱扯下，却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，惊诧的同时气势不减道：“你到底是什么来头，今日与我在这见面，究竟所为何事？”
“还好，还好，落了下乘也知道要虚张声势拖延时间。”兰姨夸奖完不忘提醒道：“我比你师父要严苛许多，这一点你可要记清楚了。”
“不管是哪一种错误，我只允许你犯一回。下次如果再这样没戒心，着了我或者其他人的道，你就没这么幸运了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沈秋儿已运功冲破阻碍，一个箭步抬手就要将她抓住。哪知在沈秋儿离开灯下的瞬间，便有堵铁墙狠狠砸下来，将面前的路全都封死了。
若非沈秋儿反应够及时，立刻往后退，胳膊怕是会直接被削断。
她谨慎地站在原地，仔细观察这个密道。
那位兰姨不似习武之人，却能单独跟她待在这里，除了自信灯油燃烧散发的药力能把她拖住，对这个密道的机关肯定也充满自信。
“行了，别看了，主人让我带你回去。”
景百欢接了命令进来后，见沈秋儿正在四下打量，好言相劝道：“这边只是入口之一，铁门一旦砸下，除非里面的人触动机关，不然不管怎么折腾，外面的人都不可能打开这门。”
她示意沈秋儿把头套戴上，“你现在斗不过她的，别硬杠。”
沈秋儿盯着她看了片刻，“你到底是敌是友啊？”
“非敌非友，只是跟你说句实话罢了。”景百欢耸肩，“你连水有多深都没探清，就要立即下河捉鱼，淹死了也是自找的。”
此话在理，没毛病。
麻利地把头套戴上，沈秋儿将手伸给她，“多谢点拨。”
一路上又是七弯八拐的。
景百欢并非真心臣服于她这位主人，但又不得不听命于她这位主人，而且显然双方心里都非常清楚。能让万骨窟卑躬屈膝到这一步，这位自称兰姨的人，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。
“你家主人到底是何身份？”
也不指望会有答案，沈秋儿不过是随口一问，没想到这次，景百欢居然认真回答了。
“锦山派后人，单名一个兰字。”
见她答得顺溜，沈秋儿气恼，“为何刚才问你你不肯说？”
“之前是主人不让说。”景百欢仍语气平平，“现在主人又让说了。”
“景姑娘，先声明一下，我绝无恶意。”沈秋儿铺垫完才继续道：“你真的是我见过的，最能屈能伸的人了。”
师父说后越即便是在最鼎盛的时期，也不及南陇一半的国力，但万骨窟在最鼎盛之时，便是当时处在南陇，雄霸一方的锦山派，也是要敬上三分的。
作为万骨窟第九代传人，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被人使唤着，主人二字也能叫得如此顺口，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。
“后越灭了也就灭了，但万骨窟不能在我手里倒下。”
不知景百欢是真的没什么情绪，还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默默压下。
“还有许多人依靠我，可我又没有太大的能耐，找棵大树是最好的方式。”她轻笑着道：“况且这棵大树还是重新崛起的锦山派，日后我便只是分上一小杯羹，也能让万骨窟在南陇站稳了脚跟。”
听她又提起锦山派，沈秋儿这才后知后觉道：“锦山派不是早都已经衰败了吗？怎么突然要重新崛起了？”
感觉自己像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信息。
但回想一下，她下山后的这段时间里，也没听石桥镇上的江湖人士们，还有小公爷和他的手下，提起过锦山派要重现江湖的事啊！
“你师父还真是什么都不告诉你。”
连一向清冷的景百欢听到这话，都忍不住翻个白眼，“锦山派早在你出生之前，就已暗中酝酿蛰伏多时。运筹帷幄这么些年，等的就是重新现世，一举夺下曾经属于他们的尊位。”
这都是什么跟什么？沈秋儿越听越糊涂。
听着像憋了好大一口气，隐忍多年就为一口吞下整个江湖似的。
她有许多问题想问，但连个从何问起的话头都琢磨不出，只能继续往前走。
“到地方了，你把头套摘了吧！”
迷迷糊糊地摘掉了头套，发现自己正在不知哪条街的一个小巷里，沈秋儿也顾不上问这是何处了。
景百欢瞧着她这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，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笑容，“我想你师父是真的希望，你能不沾染江湖上那些腌臜事，随心所欲地做自己。但人生在世，一脚踏进来，总归许多事由不得自己。”
“你的快乐日子恐怕没几天了。”拿回沈秋儿手上的头套，她错身走向小巷的深处，“好好珍惜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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