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我醒过来，为时已晚。
葬着大徒儿的绿山丛林处，出现了大大小小，高低不等的坟头。
迷茫的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，靖远拉住抄着铁锹锄头的汉子：“施主，今年是什么朝代。”
“哪有什么朝代，早些年，四国混战，现在都不分国家了，我看你，还是报名要紧吧。”
扯回自己的汗衫，汉子扭头走了。
“我一恍惚，竟过了百年之久。”
浑浑噩噩的日子过的太久，一夕回到现实，还有几分不适应。
在山间转悠几天，终于接受了时间过去百年的事实。
“沧海桑田，世事变迁，于你的造化有关。”
本就是修道之人，对此也不甚奇怪。如澜直觉与其小徒儿不无干系。
“没错。”
从如澜垂下的眼俭里猜出她的想法。
“在我醉生梦死间，我云游时所得的几本古籍被小徒儿顺走，他的聪明异于常人，别人十年会得东西，他不出三月即可融会贯通，所以，难啃的先人著作在他手下，被摸了七八成，小有所成时将我困入其中。”
有这样的徒弟，本该是骄傲的，可惜…
“四国乃至无名的死，都是由他挑起，他也不是无名所说的恨什么人，而是喜欢将人玩弄在鼓掌中间，草原部族首领被他玩的团团转，还自作聪明的认为他是引狼入室，四国皇帝以为取出了统一天下的障碍，却给了草原部落进攻的机会，你以为徒儿是被四国逼杀，有看护之责，所以自愿困在局中。”
先师兄一步下山，将有力的资源掌握在自己手中，起初也许是为了争强好胜，到了后来，纯粹的是喜欢玩弄人心，看着天之骄子的王者被自己愚弄，性情寡淡，追求道法的师父画地为牢，小徒儿欢快极了。
可是，他怎么能死呢，还没有享受够将天下捏在手掌里的乐趣，怎么能与世长辞，好在还有个修道的师门，趁着师父悼念师兄，顺手牵羊获得了意外之喜。
“大师舍己为人，如澜佩服。”
不是想噎他，就是单纯的佩服这个人。
“折煞老衲了。”
“你的好徒儿本事不小，至少碰见那些黑气，我们毫无反击之力，一直耗着心神，大师的力量也不多了吧。”
舍弃肉身的小徒儿用的是古人留下的秘法，能与其僵持这么久的靖远耗费的就没有这么简单了。
如澜的眼白翻着，就差说，我看出来你是个油尽灯枯的花架子了。
大师突然笑了。
只听过美人一笑，六宫粉黛无颜色，哪知僧者一笑，室内清明。
“印儿用的是秘法，我这些年追逐，也看出了一些门道，咳咳，都写在这里了。”
不懂这些老道，总喜欢用锦囊，难不成都以为自己是当世诸葛，能神机妙算。
接过锦囊，如澜已经拉开了系着的活扣。
“老衲时日不多，将这最重要的都放在里面了，夫人，后会有期，若是。”
起身的僧者握着法杖，陡然摇了摇头，一抹释然的笑容出现在脸上。
“秃驴，他日再会，将军府扫榻以待，以珍珑棋局，梨花白宴请贵客。”
门从外打开，瑰丽的朝霞盛开在天边。
一双草履踏出的步伐轻松坚定，还夹杂几分沉重。
裴青在厢房门前等候，看见廊上的孤影，长身跪拜，送别师父。
“为师这一世，没白来。”
身前的人影走远，音容笑貌还落在裴青心间，这是唯一一次，碰见师父由衷的笑了。
“有缘自会相逢，吃过早饭没。”
厢房里的人在愣神时，如澜已经走到门前。
“没有放毒。”
都坐下片刻，那块炸馒头被捏圆揉扁，团出不同花样，就是没有进入裴青的嘴里。
如澜坐在对面，吃的慢条斯理，裴青木讷的笑着，将馒头猛塞进口中。
“真好吃。”
“…”
如澜眼皮上翻，掠了胡吃海塞的人一眼，伸手将馒头片推入其跟前。
早饭用完，如澜打量着裴青的神色，不动声色的朝门外的青云打了个手势。
“崔兄与裴画师可还安好。”
裴青听见这两个人，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，身子有一瞬间的抖动，旋即就放松下来，“安好安好，兄长为人你还不知，对崔哥，那是说一不二，两人感情好着呢。”
你说的字，我半个都不信。
桃花眼带着戏谑的意味望着他。
裴青端起了桌上的柠檬茶，喝了一大口，呕的捂住了嘴。
“就吐在茶碗里。”
主人家首肯了，裴青毫不客气的将茶水返回被子，附带着还多了些自己的口水。
“说谎会遭报应的。”
放下茶杯的如澜，在裴青用清水漱口时悠悠的来了一句。
“咳咳。”
漱口水卡在嗓子眼，裴青用拳头砸在自己的胸口处，一边咳嗽着。茶水从口里，鼻中同时喷出。
“看，遭报应了。”
裴青摊着双手，看向自己胸前被浸湿的云锦圆领月牙袍，不由悻悻的朝如澜瞪了一眼。
“北疆严寒，听我家相公说近日有物资运送，需要给裴家主带些厚衣裳么。”
对飘来的幽怨眼神置若罔闻，如澜继续问着让裴青咳嗽不已的问题。
再咳肺都要咳出来了。
自己就是个受气包，裴青无奈的换个椅子坐下。
“崔哥生气，不替兄长做事，兄长在跟前陪着呢。”
就这。
“废话，说重点。”
这种百八十年前的消息也能拿来充数。
“好吧，令彤与兄长合作，条件是让崔哥替先太子打造一副用具，应该是棺材之类的。”
可以存放尸体，保持不腐的冰棺。
“裴念的要求呢，这样的工程，可不是小的事情能比。”
“这就要问你家官人了，他与兄长的交易，我怎会清楚。”
裴青贱兮兮的冲着如澜，将你家官人四个字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的特别清楚。
“这里没你事了。”
真是卸了磨就杀驴，裴青小声的嘀咕着，可怜自己的上好锦缎。
“青云，给裴公子送些软烟罗。”
喜欢就多穿点，最好像花姑娘一样，红橙柳绿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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