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沈家发迹之前，沈雯也就是一个村姑，可那也不过是沈雯几岁时候的事情，后来沈家就搬去了镇上，从此沈雯衣食无忧，十指不沾阳春水。
小时候出门身后都跟着好几个护院和丫鬟，脾气更是被养得刁蛮。
像琳儿他们这样懂得察言观色，乖乖巧巧安安分分，手脚麻利办事妥帖……对于沈雯而言无异于要扒了皮抽了筋，重新捏个人出来。
叶欢端着一杯茶，坐在廊下，亲眼看着沈雯把灰尘扫得满院子都是，忍不住摇头浅笑。
倒是和她刚刚做人的那两天很像，什么都做不好，偏偏还做得挺认真的。
“东家，这人……”
海掌柜忙完回来就瞧见沈雯头上顶着树叶子，灰头土脸的，手里还用力扫着地……
却也知道这人不是奴籍，而且叶欢似乎还挺重视这个人的，便也就没好直接说沈雯什么，只得跟叶欢嘀咕了一句。
作为掌柜，他是要对整个店负责的，上上下下的人也得他来安排，可是沈雯……他瞧着实在是什么都不会啊，这样的人能用吗？
还是说，就当做是顺着叶欢的意思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？
叶欢也知道海掌柜的顾虑，笑笑说：“人既然是要在店里上工的，那就该怎么来怎么来，不过，这个人从前在会县是个大小姐，不会的东西很多，可能需要大家费心教一教，至于到底能不能成，就看她的造化了。”
这潜台词便是，平时海掌柜该怎么安排还怎么安排，按照海掌柜自己的意思来办就好，但可以多给沈雯一些机会，不过，如果沈雯真的学不会，或者不好好学，那么海掌柜也不必给她留颜面。
海掌柜当即领会了，心里也踏实下来，“小的明白了，东家放心便是。”
叶欢冲他浅笑着颔首，“我说过，以后这店上下大小事务都由你来操办，所以，你带回来的人，也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，我只看店的收益和待客的能力，别的一概不管。”
“是。”
这下，海掌柜简直如同打了鸡血。
当即就喊了另一个丫头过来，让沈雯跟着学怎么扫地，还把一些简单的扫洒事物都分给了沈雯一些，让她慢慢练习。
至于琳儿，则让她去教其他人待客的规矩和话术，免得大材小用了。
海掌柜在会县的时间虽然不长，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掌柜，眼光独到，能看出琳儿和凌凡赵哲都是拔尖的，能力和月儿肖力不相上下，只是那二人叶欢用惯了，所以才没有被外派过来。
沈雯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，见海掌柜过来，还以为是要挨训的，没想到海掌柜并没说自己什么，只是换了个人来教自己，便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，乖乖的听着就是了。
海掌柜也稍感满意，这才又回去跟叶欢禀报这一趟出门定做东西的花销。
人笨点没事，他就怕遇到那种明明不会做却还不肯好好学的，只要能下狠心，这些事儿不过都是小事儿。
叶欢也是这样想。
就如同她跟海掌柜说的，沈雯不会做事，她可以给沈雯时间去学，也愿意给沈雯一个机会，抛开过去旁人的评价，活出自己的色彩。
但她这儿不是收容所。
她当初愿意给沈雯机会，就是觉得沈雯会为了自己而拼一把，所以，如果沈雯低不下这个头，没办法沉下心来和那些背着奴籍的人学习，那么她也是不会一直留着的。
这天沈雯将整个院子都扫了，从一开始的漫天飞尘，到后来的一尘不染，一遍又一遍。
就连晚饭也只是随便糊弄了两口，终于收工时，已经月上梢头。
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吧？
沈雯看着头顶的月亮，安安静静将笤帚放好，转身望着自己辛苦了大半天的成果。
从前她从来不知道，原来扫地这么难……
可是当目光所及，都干干净净的时候，一股从未有过的充实感觉就涌入了心坎。
虽然自从沈家倒台，她回到柳家老宅住，自己也做过一些家务，可那时候没有人教她，她虽然心头堵着一口气，想着一定要让那些看她笑话的人失望，所以很努力，但却也正因如此，她那段时间过得并不开心。
反而是现在，看着自己的努力，和院子里的人和谐相处，人们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，每个人都是那么和善，那么认真，便让她也想要更加努力，认真。
于是，终于做到了，也才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充实和信心。
沈雯，加油，你一定会做得更好的！
这么想着，嘴角就不自觉的爬上了一抹笑容，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。
谁料到了中庭，却发现叶欢还坐在廊下。
沈雯步子一顿。
“忙完了？”叶欢先笑着开了口。
沈雯脸上的笑容没了，僵着脖子，应了一声：“嗯”。
“这个拿去用吧。”
叶欢说着，伸手点了点面前的白色小瓷盒。
沈雯狐疑着，走过去低头拿起，也不像其他人对叶欢的那种谦卑和敬重，也没有从前的针锋相对，反而是平平淡淡的。
打开盒子，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就扑入鼻息。
“药膏？”沈雯转眼看向叶欢。
叶欢点点头，“手应该破了吧？抹上这个会舒服很多。”
这是她吃过晚饭让琳儿去买的。
她料想沈雯身上有股子拼劲，却没想到这么拼，欣慰之余，便做了此番安排。
说完，也不等沈雯反应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，抬脚经过沈雯，往后院自己住的厢房去了。
留下沈雯独自一个人愣在原地，默默看着自己掌心那大大小小的水泡，还有指尖的瓷盒。
好半晌，才抬起头来，去寻那已经走远了的身影。
叶欢……
这个人，还挺有意思。
第二天一早，沈雯手上的水泡果然消肿了不少，她照旧去杂物房拿笤帚，却发现笤帚上握手的地方面包了几层布……
“这是夫人吩咐的，夫人人可真好。”
一位名唤小秋的丫鬟刚好也来取水盆，见沈雯愣着发呆，便笑着解释了一句。
虽然沈雯已经很克制，可却还是比他们起得晚多了，这些事情他们自然早就已经做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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