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石头看着也只比小五大上那么一点点。
听到柳茉叫他，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，虽然眼神中有着害怕，但还是乖乖地朝她走了过去。
柳茉心里就有些泛酸——
这么小，还是个孩子呢！
大人犯了错，关孩子什么事儿呢？
没的也跟着遭罪。
心里有了怜悯，她脸上的表情便更加温和。
待小石头走到近前，她蹲下身，一手抓着对方的手腕，一手去摸他的额头。
小石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，害怕的小小的身子一直发抖。
柳茉则在其他人或担心，或好奇的目光中收回了手。
叹气：“果然发烧了。”
她这话一出口，马婆子的脸色就变了。
她狠狠等了那家人一眼，急忙冲柳茉解释道：“姑娘，这…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！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，怎么今天就病了呢？”
她举起右手，四指朝天：“我对天发誓，我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有病！我要是知道的话，绝对不会把人带过来的！”
卖病人给主家，那可是她们这行的大忌讳啊！
这么多年她手里的人来来去去，多的数不清，怎么可能为了这么几个银子砸了手里的招牌？
马婆子又怕又怒，忍不住抬手去打那妇人，嘴里骂道：“你个杀千刀的！就知道你们一家子都是扫把星！我把您们买回来，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，生了病也不告诉我！这是存心要砸我的饭碗啊！看我今天饶不饶得了你！！”
那妇人不顾身上的痛楚，“噗通”一声跪在柳茉面前，哭求道：“这位主子，我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！可是小豆子他染了风寒，已经烧了快两天了，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，求您发发慈悲，救救我的孩子吧！我给您磕头了！”
说完，也不管身下是坚硬的青石板，只对着柳茉咚咚的磕起头来。
那妇人也真是发了狠，只几下，额头上就见了青紫。
马婆子见状气得嘴唇直哆嗦。
赶紧上去拽那妇人，一边拽一边呵斥：“你这是干什么？谁教你的这个规矩？人家姑娘是来挑下人的，不是来买累赘的！你孩子有病怎么不跟我说，我还能不给你治？”
“你真的给治吗？”
那妇人猛地抬起头，泛着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马婆子：“那个穿绿衣服的小丫头染了风寒，都病成那样了，你也不给请大夫。就胡乱灌了一碗药就给扔到柴房里，结果人没挺过来！后来还是你大半夜偷偷找人弄条草席子拖出去埋了的！你当我没看见吗？”
她边说眼泪边哗哗的往下流：“那孩子才多大点啊，也就和小石头差不多大！我要是真的跟你说了，还不是一样的下场？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啊！！”
“我是做生意，不是开善堂！”
马婆子气得嘴唇直哆嗦：“一个小丫头片子，等长成大人得吃多少粮食？就算治好了能卖几个银子？我给她开服十文钱的药已经不错了！她自己命贱挺不过来怪谁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，接手了你这么一家白眼狼？”
那妇人也不管马婆子说什么，只对着柳茉一边哀求一边磕头。
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见状也跟着跪下磕头，年纪最大的那个青年更是道：“求姑娘发发善心，救救我弟弟，我这辈子给姑娘当牛做马，报答您的恩情！”
“你们这群无赖！！”
马婆子见状，只气得两眼发黑。
她哆嗦着手，指着这一家子人：“都给我起来，跟我滚回去！回头就把你们卖到矿山上！你们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，真是死了都不多！！”
眼看着大厅里哭求的、喝骂的，一时间乱成一团，柳茉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圈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道：“都给我闭嘴！！”
所有的声音因为她这一嗓子戛然而止。
柳茉平复了一下心情，转头对李青道：“李二哥，麻烦你，去对面和安堂找郑大夫拿一副‘清毒防风饮’，就说是我要的，让他煎好之后着人送过来。”
李青没有立刻行动，只看着马婆子和地上这一家人，神色间有些犹豫。
柳茉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，便笑道：“不过是几步路而已，用不了多长时间。再说周贵还在外面，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。”
别说这些人不敢起什么歹心，就算有个什么万一，她也可以应对。
袖子里那些让人一闻就倒的药粉可不是摆着好看的！
见她说的笃定，李青便也没再多劝，而是警告的瞪了马婆子一眼，快步往外跑去。
到底是人高马大的青壮年，马婆子被他这一眼瞪的心尖儿一颤，赶紧冲着柳茉叫屈。
“姑娘！您看这事儿闹得！我真不是那样铁石心肠的人！只是这么多人搁在家里，吃喝拉撒都要银子，该治的我也治了，那是那丫头命不好，也怨不得旁人不是？”
所以说，有病不给治病，等人硬生生被熬死了之后，再拖出去埋了，这事儿确实是真的。
柳茉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。
她知道在这个年代，这种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。她也明白，自己到这个世界可以尽力救人，却做不成救世主。
但是当这样的事情摆在眼前的时候，她还是难受的不行。
如今的大乾新朝刚立，政治还算清明，世人尚且如此。她就算医术再怎么高明，又能救得了多少人呢？
深吸了一口气，将心中的负面情绪随着呼吸吐出。
柳茉对跪在地上那一家人道：“都起来吧。”
然后她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，轻声对他道：“没事了，回你娘亲那儿去吧。”
小石头本来年纪就小，这会儿还发着烧，根本就没法思考。
他只觉得这个姐姐的手凉凉的，摸在头上很舒服，跟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，便冲柳茉一笑，乖乖的走回了母亲的身边。
等到那妇人将小石头搂在怀里，她才叹了口气道：“你儿子得的不是风寒，是痢疾，只是他年纪小，火气太旺，才没有明显的症状。”
“放心吧，我已经让人去拿药了，等他把药喝了，烧就应该能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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