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家从前与她有过来往，先前治疫之时制作口罩，运送物资之事，陈子居领着陈家也出了不少力，如今许碧清一朝得势，她睚眦必报，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。
思及如此，叶桑叹了一口气，只觉得陈子居是被自己牵连连累，这才遭了许碧清的针对和报复。
商贾之家，子弟之中虽有文武之从，但陈家的家业交到陈子居手上，到底还是以商贸交易为主的。
看出来叶桑有些自责，陈子居一时手足无措起来，也不知该怎么说话，支支吾吾地只吐出几个字来，“新朝初起，也不全然……”
叶桑心里沉沉的，目光涣散，也不说话。
“时局如此，不必多言，过不了多久，天下总会太平的。”
空气的温度掉到极点，这时姬长夜忽然开了口，将两人之间的情绪都消掉了不少。
调整了呼吸，叶桑抬头朝人盈盈一笑，“偌大的昊国，总不至于连一条出路都没有，这样想想，真觉得倒也还好了。”
“嗯。”
陈子居亦觉释然，淡淡应了一声。
一切都已打点妥当，装车完毕后，扶着冷若岚上了马车，何晴才从外头进来。
进来时并没注意到陈子居在，直直朝着叶桑和姬长夜走了过去，“少爷，少夫人，马车已经装好了，夫人也已经上车了，咱们这便走吧。”
话说到一半发现叶桑和姬长夜神情都有一点不对劲，侧过脸才看见陈子居，秉着礼仪颔首福了福身。
姬长夜率先起身，朝陈子居点头致意，随即也不再管他，上前拉着叶桑的胳膊将人带起来，“走吧，别让母亲等久了。”
看两位主子起身往外走，身后的角梅，冬九一众丫头们也纷纷动身跟上。
陈子居走在后面，步履缓缓，目光始终绕过人群落在叶桑身上。
目送着人上了马车，撒下了帘子之后，他才长出了一口气，独自一人往陈家前头的一处店里去了。
姬家的车马都已经上了人，前前后后数辆马车，俨然一个小型马队，徐徐往前行进，离开容城，沿着原定的路线北上，朝终点北疆直上而去。
另一边，京城却依旧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假象。
正值未初，太阳偏西之时，吴府的府巷是前前后后都拥满了人，这些人俱是一身便装，但一个一个的无不是朝中官员。
这些官员身后跟着的，要么是三两个小厮，要么是几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。
天子脚下，重中之重的京城，送礼行贿竟已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，而一切都是因着此处乃吴府府巷，侍卫小厮把守，寻常百姓是进不来的。
吴郡祁原先是外放赣州府官员，被许碧清亲自提拔到京城户部任职后，也赐了一处宅院。
三进三出的院子，地处京城主街以东，排面在京城一众官员里已经算极高的了，如今又官升半级，得了宫中令牌，御前行走的赏赐，一时之间朝中无人不眼红艳羡。
在府巷已经站了好些时候，前门却连个开门的意思都没有，此时日头正高，虽是秋日站久了却也晒人，便有官员忍不住亲自上前探问。
“这吴大人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啊，不见吧，连个话也没有，见吧，又不肯叫人开门……小兄弟，你跟我细说说，你们家老爷到底是怎么个意思？”
守在大门口的两个门子一见有人上台阶就警惕了起来，看着来人派头不小，估计在京中朝里也是个不小的官。
任其说什么，两人也是一言不发，直挺挺地站在那里，好像眼前什么人也没有一般。
到底是朝中大臣，等了好些时候，连句准话儿都没有，又被如此忽视，不免有些愠怒，“嘿，你们难不成……”
斥骂的话才到嘴边，衣角就被人发力拽了拽。
随从将人拦下，附到耳边说起了好歹，“宰相门前三品官，吴大人眼下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，都说小鬼难缠，得罪了这些人，往后只怕有事要找吴大人都难了。”
几句话讲清楚了利害关系，那位官员一下子就像顿悟了一般，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笑容，手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荷包。
藏着掖着小心上前，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荷包硬塞了过去，“小兄弟，我们也在这等了大半天了，你看……能否给个话什么的？”
荷包一到手，沉甸甸的让人心喜，两人一个对视之间，眼里划过一抹笑，还要故作几分不情愿勉强上前，“实话跟您说了吧，我们老爷吩咐了，不收礼！这光天化日之下，朗朗乾坤的，成什么样子。”
说到后面这几句话时，门子的语气略有变化，眼睛也不住地朝身后的大门瞟，像是在示意什么。
久在官场沉浮，门子这寥寥几句，看似没说什么，实际上什么都说了。
官员恍然大悟，睁大了眼睛，朝着人连连点头，“噢！是是是，确是不妥，确是不妥！”
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完了，门子看了一眼眼前人，复又退回了位置上，挺直了腰背继续站岗。
吴府内宅，吴郡祁正在后花园一处水榭里头坐着，半躺在摇椅里，以极小的幅度前后轻摇，手上还握着一个茶壶。
吴管家是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人，人聪明机灵，身上还有些武功，更难得的是那份衷心，因此入京之后，朝中一应官员应酬，收礼送礼，无不是他按吴郡祁的意思一手操办接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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